絃上

“夢裏我們有一個很風光的開頭”

【亚唐】漫游防波堤

与贝拉漫游在印第安人保留区的海水中,

与弗洛伦蒂诺徘徊在防波堤上;

我的灵魂走在众人之前

已有了自己的花冠女神。*


拍摄纪录片的形式,路人视角。

BGM:Letters-Abel Korzeniowski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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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有没有觉得,在这个年纪对他说死亡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。”沿着防波堤慢慢走,深蓝色潮水与浓雾成为他的一部分,好像要一直走到日出的地方。“我其实不太明白,总是觉得,认识,对我们两个来说还是有点残忍的事情诶。如果闭上眼睛,会不会好过一点?”

我没有说话,张口时咬住海风,把牙齿染蓝。

“有时我会想一些很奇怪的东西,每当把死亡与他联系在一起时,总产生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怖尖叫,弄得我头好痛……”他望着远处,愣愣地发呆。他说,往事好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,偏激与绝望的幽灵面孔在其中浮现,无一不朝着他大张着嘴。

“医生说这样想不对。”

“我也不明白……嗯,无法克制。我太胆小了,他已经成为陌生的符号,我不敢去辨认,以至于这个符号被赋予了很多本不属于他的意义,当某天,我走在防波堤上,看到高高的望台内有人做爱,突然意识到,他可能完全不是那样的——你问我什么样?我也说不太好。他比我厉害多啦。我的回忆,只不过是可怜兮兮的我揪着头发逃避的狼狈样子罢了,和他完全无关啊。”

“我以为,他总该会绝望一点,变得糟糕一点。可是完全出乎我意料,他身边尽是些对生活充满昂扬向上的热情的人,他也很固执。事实并没那么坏。他不需要……不需要……那些都是锁链,他完全不需要。”

我们走到一个瞭望台边,他伸手向我示意。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,瞭望台建得很高,海浪一次又一次咆哮着扑打在塔身上。向着日出的方向,有一架望远镜。他说,老多摩尔克(这座原是战争时的灯塔,后来改建成瞭望台,老多摩尔克就是管理灯塔的老士兵)就是在这里,用望远镜津津有味地看沙滩上年轻男女是如何做爱的。城里的流浪汉,或者别的衣冠楚楚但不想被人认出的贵族们,要是支付几个钱,就能够限时使用这架望远镜一窥那些隐秘情事、或者贵妇人与小姐们的赤裸身体。他掩着嘴唇微微笑起来,身子微微向海湾处倾倒,仿佛也带着一整个混乱多姿的风情牵引我的神魂向某一处倾倒。“养父从不把我往这里带,也不许家中的人到这里。有一次我穿着夫人结婚前的衣裙,偷偷往这里跑,却直接奔向了男士聚集的地方。那天风真的好大哇,我的花伞和垂面的帽纱全被吹起来了。男人们都来卷我的裙摆,可那是上世纪流行的服装,繁复死了,里三层外三层的,他们这么乱弄,我差点没站稳。有个人从瞭望台冲下来,把我身边的人都轰走了,我一看,是我的兄长!”

“他威胁我,不让我把这件事捅到养父那里,还说,要是我告密,他就也把我偷偷跑出来的事情告诉养父。我一点儿也不怕他,只是觉得好像与别人交换了很重很重的一句话,保守这句话是一件很快乐、很隐秘的事情,我也就答应了。”

他今天穿着白绸缎的晚礼服,领口处还别着玉兰花样的领夹,很秀气。“啊呀,有点跑题了,很抱歉。”他又朝我抿唇笑笑。我看着都有些呆了。

“心底那个声音,就是从小陪伴着我的那个提醒我日落时会有很美丽的风景。可惜我那时被兄长拎着往家里跑,没等到日落。第二天我逮着从城里到家来摆放的人问,他们全都支支吾吾的,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!也太没意思了。”

“一有时间我就往这里凑。在日出前,在日落后,在防波堤上走。后来遇到他了,就两个人一起。他站在下面领着我的手。他老是说一些很让人难以反驳的话,我知道大家都嫌他毒舌……我故意让他只能用法语和我说话,他说得磕磕绊绊的,我忍不住笑他,他就瞪我。好吧,我一句句教他。”

“我在心里告诉海父,我好喜欢这个人。”

“他比我厉害太多了。”


“我已经不再那么担心,喜欢的人、喜欢的东西最终会死掉的命运。那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。我曾经去过加勒比群岛,那时正好碰上圣神降临节,我跟着人群去了教堂,大家都在祷告,我睡了很长的一觉。晚上又跟着人群出来。那里的人们在街道上狂欢,不管谁都一起共舞,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拉着我跳,我说我不会,最后他抱着我的腰,我们磕磕绊绊地跳了一支舞。我找好车厢,他在站台上,一直追着我跑,朝我大声说话。我那时还听不懂西语,他大概是在说他的名字什么的,不过我想,反正以后再也见不到了,知道你的名字也没用啊。”

然后那个异国的少年扒拉着车窗回头看,用双手拢在嘴边,也大声地说:sir,I will miss you!

“我会记得的。”他含着笑,轻轻往海湾走去。我有些惊讶,连忙扛着摄影机跟着他走。他越往水深处走,我就越慌,顾不上摄影机。“你在干什么?快回来!”


现在已经很接近日出的时分,空气却依然寒冷。他静止不动,似乎是在看着远处的什么,大半个身体都泡在水里,金发如一团柔软的藻类:一只涉水捕食的水鸟?一个形状如船帆的海岛?还是当年他错过的,海父曾告诉他那日落时会出现的美丽景色?直觉向我说明,他并不如外表看上去的年轻。他很怀念,但是从不说出来,正如他向那名陌生的男人所承诺的那样:I will miss you.

海平线上抖出震撼的金色。我看到了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。透明浪花中流淌着新生的日光,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,磅礴光辉将整个海面染成光明的万象。那种浑厚、深沉、鲜纯的色彩仿佛是活着的,或许整个世界就是万花筒,璀璨生机本身成为了一种天籁。


少年时期,或许他曾把一支万花筒放在蔚蓝色的眼前,朝着春光美好的方向,转动时会有沙沙的声响。当看到最漂亮的纹色图案,他自然而然露出了倾心的笑意。多彩与美丽在苍白生命中轻轻摇曳,那抹笑意穿透许多年,世界只有寂静的余声。


我看着红色框框中的他——聚焦——拍下来。


他很遗憾。

但他说:我会想念。无论是死亡,还是死亡后的遗忘。







*文中有从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中得到灵感

*贝拉 《暮光之城》中的角色

弗洛伦蒂诺·阿里萨 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中的角色

“我的灵魂走在众人之前,已有了自己的花冠女神”,化用自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扉页的引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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